所有东西仿佛都轰然塌方_乡野村夫和落魄公子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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所有东西仿佛都轰然塌方

  “大人,这是府监新收押的犯人,这是他的身份,可奇怪的是,他的来历几乎无可追溯,这是罪行、供状和供词。”

  兰玥是刑部负责登记杀人犯的官员,小时净身后就在宫中伺候,后来受贵人赏识,担任起了刑部的官员,负责处理和登记犯罪案件,特别是杀人案件。

  他们没有那根玩意,无亲无子,因此特别适合担任这样的官职。

  兰玥原本平静地翻阅着那供状供词,目光流转间总有些漫不经心,突然,他的眼前出现了一个名字,他猛地一愣,将那几张纸仔细地推开在了自己的桌子上,看见了那通缉令。

  他拿起笔来,认真地读着它,一遍、两遍、三遍,神色逐渐肃穆起来。

  一旁的侍官见到兰玥此状,忍不住道:“大人,这案子有什么出奇的吗?”

  他再多看几眼都看不出什么不对的地方,这就是一场再普普通通不过的凶杀案,上京城的大名府监里每年都要收押不下百名穷凶极恶的杀人犯,他们有因报复、财产纠纷杀人的,跟态心理、性癖好恶等原因导致的反复发生的恶性杀人案件相比,这案件再清晰不过。

  根据那如意堂的陆家下人的指认和供词,那苗青臻杀死陆景生的是板上钉钉的事。

  苗青臻自己也承认此事皆为他一人所为,一条条罪状也供认不讳,杀人的原因是因为那陆景生平日喜欢以强凌弱,他在镇上就以霸道着称,周围的人们都认为这种态度固然可耻,却总是不敢对他有任何不敬之言。

  而苗青臻除了上山打猎完,常常也会采些草药去如意堂换钱,可陆景生偏偏欺压他的价格,自那次起他便记恨上了。

  那一次,他们在路上相遇起了冲突,陆景生惹毛苗青臻,杀心死,便被他一箭射穿眉心,当场毙命,苗青臻放火潜逃。

  内容未完,下一页继续阅读几乎不用等到宣判,便可根据律历定罪斩首。

  侍官又喃喃了一句:“这便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凶杀案子。”

  兰玥心一沉。

  是啊,当初他们也想,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暗卫而已,有何出奇。

  “我现在有要事要办,这事先行搁置着。”

  侍官看着兰玥马不停蹄地离去,仿佛有人的命运掌握在他的手中。

  大名府监位于上京城西北角上,府监内设刑场和牢房,监管尤其严格。

  经过层层打点,楼晟进入监牢,墙上没有窗户,只有一扇大门,所以看起来很是阴森,他看到间间狭小的牢房,里面放着破旧不堪的床铺,非常拥挤,同时还有难闻的臭气。

  当官兵将他带到一间牢房面前时,看着藏在暗处的那个黑影时,那张冷静的假面上才终于出现了一丝明显的慌张裂痕。

  “只有半柱香的时间。”

  楼晟紧握着牢门:“苗青臻,他们有打你吗?”

  内容未完,下一页继续阅读他不肯说话,任凭楼晟如何叫他的名字,苗青臻都没有任何反应。

  逃犯的抽泣声和不远处官兵们冷酷的笑声混杂着,楼晟只觉得心情非常糟糕,内心暴躁不安,一股难以平复的怒气滋生着,让他有种想把那些吵闹的人都杀光的冲动,可就瞥见暗处的那么一片灰色的衣角。

  他开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,缓缓地深呼吸几口,尽量让自己保持镇静,楼晟把脸贴了过去,伸出手去,说出平和的声音:“我知道在这里有些不好受,又冷又潮,你就忍耐几天,我会很快带你出去的,这段时间,我会好好照顾小苗儿的。”

  渐渐地楼晟忘记身边的杂音。

  “你不要怕,我一定会救你出来的,无论付出怎么样的代价。”

  最后这句话的时候,他声音很低,不知道究竟在安慰谁。

  “你过来,让我看看你,好不好?你就我看一眼好不好?”

  “楼晟……”

  终于那个在黑暗中的黑影动了。

  楼晟贴得更近了,他伸出手:“我在,我在……”

  他想苗青臻落了底牢,日日夜夜被困于狭小而阴暗的空间之中,他肯定怕极了,等着自己来见他,他想,苗青臻此刻最需要的就是他。

  内容未完,下一页继续阅读楼晟这几日反复在想,他是不是错了,不该给他喂那药,若是以苗青臻的身手,他不会被抓住的,可那样他也抓不住他了,苗青臻性子那么倔强,此刻又跟他堵着气,可能又会躲在谁也找不到的地方。

  但很快的,楼晟想,很快的,他会救他出去的。

  与其带着一个杀人犯的罪名东躲西藏,不如让“苗青臻”真正死一场。

  “你知道我认下了罪名吧,所以来见我最后一面的吗?”

  苗青臻这黑暗而凄厉的环境里,他每天都纳闷儿自己为何要遭受如此之罚,却从未得到任何明确的答案,短短几天,他的声音终于变得粗哑而低沉,像是从地狱中挣扎出来的声音一般,每一次发声,都似乎需要消耗他巨大的力气,让他感到身心俱疲。

  他似乎对自己能够重获自由这件事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。

  楼晟静静地站在那里,听着对方的话语,仿佛一字一句地穿透他心灵深处。他的眼神有些茫然,嘴唇张了张,他想苗青臻到底在说什么。

  “这不是你一开始打算好的吗?杀人的是我,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,你可以撇得干干净净。”

  楼晟身子轻微地颤抖,仿佛一直深埋在内心的秘密,被无情地揭开了,明明下牢狱的是苗青臻,他反倒是看起来像是凄凉的那个。

  他想说些什么,却无从开口,他想说我一开始是那样想,可现在已经变了,他早就不那样想了。偏见曾经犹如桎梏,捆缚着楼晟的眼睛,他曾经觉得苗青臻狭隘而死板,只是个能够随意扔弃的乡野村夫。他曾经对这个人心生鄙夷,可是岁月流逝,时间沉淀着情感慢慢滋生,也改变着人的想法。

  内容未完,下一页继续阅读不管是苗青臻清澈的笑容,温柔的声调,还有对待生命的执着,都开始打破了他死板的心境。楼晟开始发现这个人有着许多闪亮之处,如同一枚被尘埃遮掩的宝石,在无人之处散发着微光。于是,他心中的恶意已然消散,留下的不再是敌意,而是温馨的情感。

  “你现在来确定了吗?我会如你的愿的,只有一件事,你将小苗儿送到我师傅那里,我知道你容不下他的。”

  楼晟觉得自己的灵魂似乎在撕裂,无尽的恐惧和绝望蔓延在他的心头,而他只能静静地站在那里,一动不动,他以为恶意藏得够深,不会被人轻易发现。

  苗青臻像是逐迹追查躲在深山老林中的野兽,一路将楼晟逼至绝境。

  楼晟的思维变得混乱,纷繁而复杂,想要做出反驳,却又不知从何入手,于是沉默了下来,仿佛过去那些装模作样再也无法掩饰,苗青臻毫不掩饰地话戳穿了他所有的伪装,那些日子,都是他没有真心实意的付诸表演,按部就班地完成琐碎任务。

  楼晟犹如被斩草除根的凌风斧,一时间无从抵抗。

  “我……不是……”

  “这场戏你唱够了吧。”

  楼晟终于看到了苗青臻在牢房的黑暗中抬起头,微弱的光照在他苍白的脸上,短短几日,他就迅速消瘦下去,仿佛一池深寂的死水,冰冷而陌生,让人产生一种无从靠近的遥远感。

  官兵来催促,楼晟几乎是落荒而逃。

  内容未完,下一页继续阅读大概是苗青臻不吵不闹,配合着画了押认了罪,没有人来为难过他。

  案子结得很快,被判处斩立决当日,苗青臻拖着锁链走出牢房,如意堂的陆家大掌柜的目光像利剑一般刺向他,好像要将他杀了替他儿子偿命。

  那指认着他的人赫然是当初苗青臻撞到的那个瘦弱男子,从前这人在陆景生面前为其效劳,鞍前马后,为祸乡民,吃得油头满面,宛如一座肥沃的山峰,脸上的刘褶跟两个深沟似的,如今瘦得像个乞丐,他名叫陆六。

  苗青臻是真的没有认出他来。

  陆景生死后,伺候在他身边的下人,如载夫、厨子、奴仆等皆不例外都当众审判,剥了衣物,一声声呼救哀嚎,受了乱棍伺候,大雪将至,看不进天地,陆六被一床烂席裹在路边,后腿缩了一截,被康屠夫所救,从而活下来了。

  如今轮廓只是从前的一半,他恨极了苗青臻,那日无意撞见了他。

  陆六连夜便跑回陆家报信。

  夏侯仁神情冷静,他坐在高台上,拍案时如同天罚之手。

  三日后行刑。

  苗青臻回到牢房里,他缓缓地将脸埋在膝盖中,他闭上眼睛,仿佛可以看到刽子手的手中握有满含血腥气息的长刀,在阳光的映照下,仿佛是一条锋利的银蛇。

  内容未完,下一页继续阅读如果他死了,他的孩子该怎么办?他师傅还会开恩将孩子带走吗?楼晟会苛待他吗?

  然而,锁链被打开的声音,犹如打破了他的恶梦,猛然惊醒了他的思维。

  苗青臻慢慢抬起脸,凝视着那个弯腰走进来的那个身影,看清了那熟悉的脸庞时,他睁大了眼睛,连呼吸都停了。

  那个人蹲在地上,双手扣住苗青臻脚腕上的铁链,只听一个清脆的响声,铁链松脱。

  斩首的时间多数是在早上或中午,一般在阳光最为明亮、人流最为繁忙的时刻,以示警戒、震慑民心的作用。

  夜色未曾完全褪去,天空的暗色仍在阴霾的迷潮中悠悠荡漾,一处深巷停了一辆马车,阎三焦灼不安,他盯着远处,天快亮了,时间仿佛被拽长了一般。

  只听见车轱辘的声音,车内的楼晟睁开眼睛,很快那辆板车将一个头被麻袋套着的人扔进马车就迅速离开。

  楼晟抱着那不断挣扎着的人,那人脑袋一颠一颠的,他伸手抱着那人的后背,将他按进自己怀里,眼睛红了,狂乱地说着:“我说了,我一定会救你的,我一定会救你的,你别怪我了。”

  可是在摸到那人肩胛骨的时候,楼晟猛地睁大双眼,他大力地拽开麻袋,继而揪住那人脑后的头发,然后就看着一张完全陌生,泪流满面的脸,所有东西仿佛都轰然塌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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