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1章_鲜花盛开的春天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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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1章

  门里没有动静,她就又按了一下。

  来开门的果然是小喜,隔着铁门,她也能看到她突然愣住的面孔。

  闻喜让汪海潮进屋,看着她把手里的袋子放在桌上,圆眼睛扫过屋子,最后才看她。

  小喜胖了些,汪海潮想,但她以前太瘦了,胖一些更适合她,大概是很久没晒太阳的关系,她站在那里,白得耀眼。

  她真美!

  汪海潮突然间自惭形秽起来,这是她这辈子第一次体会到这个词,这感觉真差,她要用尽全力才能挤出一个笑容来。

  “原来大哥把你藏在这儿。”

  闻喜略带不安地看着她,她喜欢海潮,到现在还是,海潮让她想起乐乐,正因为如此,她才更觉得羞愧。

  她应该把东郭先生与狼的故事贴在床头上,还有农夫与蛇。

  闻喜没有回答,汪海潮说完这句话以后,也就不知道再说什么好了。

  她到这里来也是鼓足了勇气,但是见到闻喜的一刹那,她那些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勇气,就像肥皂泡沫一样消失了。

  她委屈得只想号啕大哭。

  闻喜紧张地看着海潮的脸,那张脸上原本的笑容已经消失了,她觉得海潮就要哭了。

  她没见过她哭起来的样子,有些人生下来就是该被人疼爱的,就像汪海潮。

  闻喜一下子六神无主起来,她对海潮伸出手,又收了回来,她有些不敢碰她,怕她一碰就落了眼泪。

  闻喜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的,汪海潮已经在哽咽了,她两眼泛红地看着她,声音都变了样。

  她说:“小喜,你要把大哥抢走了是吗?”

  闻喜拼命摇头,她在一种急于要证明自己的焦急中张口结舌起来,她可以冷静面对任何人,除了海潮。

  她该怎么解释呢?再说一遍我一定会走的?

  汪海潮的眼泪一发不可收拾起来,她已经憋了太久了。

  “我看到你们在医院里……他喜欢你,我知道,他喜欢你。”激烈的情绪让她语无伦次,她在一个剧烈的抽噎里吐出最后一个破碎的句子,“他想亲你,他到现在都没有亲过我的嘴呢!”

  闻喜连嘴唇都白了。

  她觉得自己一定得说些什么,但在哭泣的海潮面前,什么都是苍白的。

  她怎么还有脸站在这里呢?不需要任何人提醒她都知道,只有一件事情是她该做的,就是彻底消失。

  闻喜努力了又努力,终于发出了声音。

  她听到自己说:“你回去吧,海潮。”

  海潮震惊地抬头,她脸上还挂着亮晶晶的泪痕呢。

  她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,还有比这更冷酷的回答?

  海潮用泪眼看过来,闻喜把头别过去,不愿与她对视,她知道海潮震惊,但有些话说出来不如做出来。

  闻喜在心里轻轻地补充:但你不会再见到我了,我保证。

  汪海潮走了,拍门而去,闻喜站在阳台上,目送她离开。

  年轻女孩子的背影都是怒气冲冲的,闻喜可以想象到她的愤怒。

  她回到屋子里,海潮带来的那个袋子还在桌上放着,袋子已经倒了,里面有水渗出来,她看到露出来的冷冻食品的一角,还看到几罐啤酒。

  这些东西一定不是送给她的,她也没资格享用它们。

  闻喜简单地收拾了一下东西,然后把方远给她的手机找出来。

  手机里只有方远的号码,她看着它想一想,又放下了。

  她找出纸笔,留了一张纸条在桌上,上面写她会自己找个地方住下,另外她不会食言,开庭那天她一定会到。

  她把钥匙留在纸条上面,提着收拾好的行李走出去,走到门口又回头,从脖子上把那块长生牌也扯了下来,和纸条放在一起。

  闻喜下楼,手里只有简单的一个小包,里头是简单的几件换洗衣服,还有一个信封,装着五百多块钱。

  这就是她全部的财产了。

  衣服和钱都是小武收拾好送到医院里给她的,她在小武那儿才待了一个多月,吃住全在店里,但小武一定要给她开工资,她不要还不高兴,说她看不起他。

  她想起来,自己已经很久没见到小武了,不知他现在好不好。

  但她也不能再去见他了。闻喜走在路上,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清醒地认识过自己。

  她过去总觉得,一定是有什么错了,所以自己才会遇到那么多可怕的事情。但现在她知道了,错的一直是她自己。

  她的出生就是一个错误,否则她的亲生父母不会放弃她,爸爸妈妈在她与乐乐之间选择了乐乐,那简直是天经地义的事情。

  然后她把噩运带给了方远。

  光是这两个字都让她心脏抽痛,如果没有她,一切都不会发生。她拖累了他,让他陷入险境,她差一点就害死了他!

  现在还加上海潮。

  他救了她,一次比一次危险,他看顾她,她从未得到过那么温柔的对待,他还给了她那块长生牌。

  有一个刹那,她以为她已经与他合二为一了。

  但那只是个幻觉。

  他对她说:“小喜,我不能留在这里,你知道……”

  他还说:“我得走了。”

  再也没有比这更对的决定了,她早就该离开,找一个角落安静地生活下去,不再把噩运带给其他人。

  闻喜在最近的一个公交站上了最先出现的一辆公车,公车路线很长,摇摇晃晃至少二十多站,她在终点站下车,那是一个她完全陌生的街区,街道很窄,路边有许多面目模糊的小店。

  闻喜找到一家很小的招待所,最便宜的单间,一晚上三十块。

  招待所问她要身份证,闻喜撒了个谎,说身份证掉了,还在补办,他们奇怪地看了她一眼,但也没有再追问,只是要她填了张简单的登记表。

  填表的时候她几乎没有经过思考,就写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名字。她已经很久不用自己的原名了,所有人都叫她小喜,包括方远。她没有在公安局的表格上填自己的真名,她怕自己会被送回去,然后被视若无睹,或者更糟,被父母再牺牲一次。

  而现在,她连小喜这两个字都不想再用了。

  上楼的时候,闻喜听到背后的窃窃私语声,她想他们可能是把她当成一个离家出走的傻姑娘。

  房间真的非常简陋,地板咯吱咯吱响,走上去黏糊糊的。床板上铺着几乎分辨不出本来颜色的条纹床单,白色的被套已经成了黄色,窄小的厕所里只有一个蹲坑,带着点点可疑的污渍,一根塑料水管接在一个生锈的龙头上,既冲凉又冲厕。

  但闻喜并不觉得无法忍受,她去过比这里可怕得多的地方,与那些地方相比,这里已经是个很好的栖身之地。

  她坐在床上,仔细算了算自己手里的钱,觉得应该可以待到开庭那一天。

  至于那以后,她就可以离开了。

  或许她还可以问问周围店家是否需要临时工,她不能靠这五百多块钱过一辈子。

  她现在最需要的就是自力更生,但她唯一擅长的却跟现实社会实在相距太远。

  闻喜低头看自己的双脚。

  早知道会有今天,过去这十几年她绝不会把芭蕾当作人生的全部,艺术换不来生存,她没法靠踮起脚尖旋转吃饭。

  闻喜放下东西,离开招待所走了一圈。

  她问了周围看上去可能需要临时工的所有地方,但结局都令她失望。天很快就黑了下来,她在一家包子铺里买了个菜心的包子,握在手里热腾腾的,切碎的青菜里还有一些被切得很小块的黑色香菇。

  她就站在街上一小口一小口把它吃完了,热的东西进了肚子,街上的路灯也同时亮了起来。

  她很珍惜地吃完了那个包子,吃晚饭时间了,包子铺生意清淡,老板一直在拿眼睛瞅她,看她吃完了就问:“再来一个不?”

  闻喜摇摇头。

  包子不贵,才五毛钱,但她要省着每一分钱。

  包子铺的老板又瞅了她一眼,问:“你是外地来的?”

  闻喜点头。

  他在白色的围裙上抹了抹手,继续说:“是要找工作吗?”

  闻喜看着他,带一点点警惕,她早已忘记无条件相信一个陌生人的感觉了。

  老板指指铁桶旁边搁着的一块纸牌:“我这儿原来有个帮工家里有急事回去了,现在就剩我一个忙不过来,正想找个临时工。”

  纸牌黑乎乎的,上面歪歪斜斜写着几个字——招临时工,因为太不显眼了,老板用手指着闻喜才看到。

  闻喜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,她小心翼翼地说:“可我不会做包子。”然后又急着补充,“不过我在面馆帮过忙,会和面。”

  老板挥挥手:“会卖包子就行了,你会算数吧?”

  闻喜用力点头。

  “先说好,临时的啊,做一天算一天钱给你,我那帮工还要回来的。”

  老板说到这里,就没再说下去。

  他觉得眼前这个女孩子快要哭了。

  他有些尴尬,又把手在围裙上抹了抹,心里想这是谁家的孩子,小小年纪就走投无路,他原想一天只给二十的,看她这可怜巴巴的样子,怎么好开口哦!

  闻喜在包子铺里一直站到老板收摊才离开。

  老板对她是十分满意的,晚上买包子的人并不多,但闻喜站在那里,小小的包子铺就像是突然产生了崭新的吸引力。有个晚归的年轻人从她手里买走了十个已经冷掉的肉包子,也不管其中两个肉馅都已经露了出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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